My Dear, Y(o)u

一年半前，含著淚水寫下這篇文章，心中想著不知何時能讓妹妹看到。
沒想到，如今一切已經不再是不能說的秘密。
原本以為，我還得等很久很久......

謝謝妳，我的妹妹。

我作夢也沒想到，能和妳如此近。
一直以來我只期待妳不會討厭我這個姊姊。
但今天，妳憑著自己的力量走了出來。
遠在七千里外的我，恨不得能在妳身旁看見妳自信而真正開心的笑容。
也許不久的未來，妳要面對的是更多的壓力，然而現在我知道妳不再軟弱，而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堅強許多。

我也了解到妳這段期間來所經歷的，甚至不比我少、不比我輕鬆。
看著妳的訊息，眼淚已經不是止於眼眶，而是徹底的淚崩。
時間停滯了好久，我彷彿忘記了這裡是俄羅斯。

手足情深，是現在最能解釋一切的成語。
一想到未來的好多年都不能親眼見證妳的成長，心中真的有些難過。
家嘉、妳，都是我永遠的妹妹。
我很希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妳們兩個也能好好相處。

我完全相信現在的妳，一定可以自己找到自己的路，繼續開朗地努力下去。

送給妳也送給我自己：

「 沒有一顆心，會因為追求夢想而受傷。當你真心渴望某件事時，全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助你。」─《牧羊人少年奇幻之旅》
(No heart has ever suffered when it goes in search of its dreams. When you want something, all the universe conspires in helping you to achieve it. - The Alchemist)

明年見。

For My Dear You, and Yu.
Kiki. 2013/10/19

台北‧莫斯科：七千里的距離，之三。

考完試後，預科的課程陸續開始。
但第一週，狀況可真是混亂。
外辦排出的課程和語言部的課程竟然會相衝，真的很奇妙。
好像整整又過了一個禮拜後，時間和組別才差不多定下來。
最慘的俄文課則是到現在才確定。

預科的課其實不多，甚至比過去一年在花蓮有更多的時間。
每天的生活很單純，不外乎是簽琴點、練琴、煮飯、上課、讀書，好像沒有多餘的事需要擔憂。
難怪很多人出了社會會懷念學生時代：這其實是最能專心致志的時候。

語言畢竟是剛開始較辛苦的部分，像音樂史、和聲，儘管大致都曾經讀過，但要從中文、英文轉換成俄文，等於所有的專有名詞都得重新記。
不過很慶幸的是，教授講的內容大概都還能聽懂七八成。

在這裡，所有課程給我的普遍感覺是很嚴謹、紮實。
要求當然很高，但要怎麼做也終究是看個人了，一定還是有人可以「摸」到畢業。
這是一間古老的音樂院，儘管隨著時代，很多東西還是會被改變，但有一部份的精神始終不曾改變過。

宿舍出來的大街。
每當看到藍天，心情總會比較好；莫斯科好像時常是灰色的。

主修課是所有課程裡面壓力最大、同時也期待最多的。

當初音樂營時我就很喜歡現在這位教授，沒想到竟然真的能成為她的學生，實在是上帝的祝福。

教授很嚴格、很認真，有時也很幽默。
幾次上課下來，狀況時好時壞，心境也很兩極。
但，教授的內涵仍深深吸引著我；至於能有多少成長，要看我自己了。
記得上禮拜，一走進教室放好包包，坐下來後，教授沒有像之前幾次一樣說「開始吧」，反而面帶微笑地問我：「家綺，為什麼我從暑假以來到現在都沒有看過妳笑？」
很單純的一句話，卻讓我覺得很溫暖、感動。
才相處短短兩個禮拜，竟然被問了這麼深的問題，完全可以感覺到教授的關心。
這句話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問了，熟識的朋友也大概知道我就是這樣。
「Жизнь не только улыбка.」(人生不是只有微笑)。
希望這個答案能解釋一些事。

第一次借書真的是大開眼界。
學校有兩個圖書館，都歷史悠久。
必須從書卡櫃裡找到要借的書或譜，在借閱單上記下它的編號、作者、書名等資料，再拿借閱單給櫃檯，他才會去找書給你、並且簽名。
從頭到尾都是人工作業，在現在的台灣大概難以想像吧！
翻著書卡，甚至能感受到那泛黃小卡背後的歷史(說不定哪位大師翻過這張卡？)。
俄國不是沒有電腦、也不是不進步，在路上看到iPhone的比率不會比台灣少，圖書館如果真的要用電腦系統也是很簡單的。
只是，有些古老的傳統，他們好像覺得沒有必要改變。

古老的書卡櫃，按照字母和類型排列。

小廳圖書館

借閱單

從門口望進去

剛整修好的白廳，全部都是新的。
但和古老歷史放在一起反而有違和感。

四號廳(新廳)，也是不久前才弄好的。

白廳的琴房。裡面全是超新的河合手工琴。

白廳教室

俄國的大環境一直是苦的，只是以前更苦。
音樂院的教授，聽說薪水低到不可思議；但這裡加課沒有鐘點費，教授的上課時間幾乎是全年無休。
在莫斯科這個年年物價飛漲的城市，他們靠什麼力量支撐著？
也許那是身為真正藝術家的執著吧！
一生只為奉獻給藝術。

在這樣一個奇妙的國家讀書，儘管免不了許多抱怨，卻也對如此的文化、歷史很著迷。
我是局內人，同時也是局外人。
從微觀和巨觀的角度，觀看這個國度，常常會有新的啟發。

每隔三四天能跟老師、家人、朋友說說話，聽到從台灣傳來的聲音，心中便會充滿喜樂。
一個人，終究無法撐過所有事情。
相信每個留學生都有很深的感觸，那種人在異國有話想說卻沒有人的寂寞。
所謂寂寞難耐原來是這種感覺；那麼過去的，好像都不算什麼了。
唯有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磨練，人才會成長。
固執地要來這裡，似乎，也是因為如此吧！

秋天，莫斯科

氣候變遷對俄國的影響非同小可。
今年天氣已經感覺很詭異了，很早降溫，卻又會突然回暖到十幾度。
走在路上，觀察著這城市的一切，腦中總不停思考著好多事。
絕對不能失去感受的能力、不能迷失，否則這一切都將失去意義。

陽光如此耀眼，其實是很難得的時刻

黃昏，宿舍外。

初秋、深秋，飄落的楓葉彷彿勾起那曾經天天寫東西的感覺。
悲秋、頌秋，是中國古代文人筆下常見的文題，莫斯科的秋，竟也神奇地令人多感。
我突然很想慢慢拾起過去對文字的小小依戀。

台北‧莫斯科：七千里的距離，之二。

莫斯科音樂院的宿舍，已經有不知道幾十年的歷史了。(還是有上百年？)

設備大都很老很舊，當然中間也有汰舊換新，不過如果以台灣的標準去看的話，大概是很難接受的。

對女生而言，最難以想像的想必是公共澡間了。

不曉得是對這方面太沒感覺還是標準太低，第一次去洗澡只有小小驚嘆了一下。然而想必很多人應該都是經過很久的調適吧！

因為有點隱私，不方便拍照。具體形容的話，就是：

1. 在地下室，整間色調都灰灰的，感覺有點像稍微高級點的監獄。

2. 四面有三面有牆，剩下那面是空的，大家可以互相看到彼此。

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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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裡面沒有地方可以掛衣服之類的，要先掛在外面，進去只能拿沐浴乳那些的(衣服帶進去肯定濕掉)

這古老的設計我倒是很快接受了......

清晨排隊簽琴房，聽學姊說今年狀況似乎已經比往年好，亂佔位的少了很多

宿舍的廁所也是很奇妙，雖然有些有寫男女廁，但基本上大家都不太管，男生也照樣進上面寫著女廁的廁所。

廚房倒是挺好用的，有烤箱也有瓦斯爐。

至於房間的話，最初的設計應該是每間只住兩個人，但後來學生人數愈來愈多，房間量不夠，現在九成以上的房間都是住三個人以上。

藍色字的是宿舍斜對面的超市，也是在這裡最常逛的地方。
在俄國的超市買東西都要很小心，非常容易買到過期的東西。
他們對驗貨這種事實在不是很細心、也不是很在意。

考試過程反而是這段經歷最不足為道的。

總之，現場狀況算還不錯。

中午考完，心裡忐忑不安，到下午終於等到結果，也很開心地得知主修教授便是音樂營的教授；當時真的覺得自己好幸運，上帝怎麼可以待我如此好。幾天來的情緒稍微得到了紓解，儘管很清楚接下來肯定是更辛苦的學習之路，但能將好消息分享給台灣的老師、朋友、家人，也算是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考完試的那天晚上，因為要採購生活用品，學姊便撥出時間帶我去稍微有距離的Ashan(類似Costco的大賣場)買東西，還一起吃了第一頓真正的晚餐、聊了很多事。

之後學姊也帶我去辦各項文件，真的很感謝她，否則自己去研究怎麼辦大概要花上好幾倍的時間吧！

Ashan賣場。東西有時真的會和超市價錢差很多。
第一次去回來很像在搬家一樣，身上背了好多袋、手也全是袋子！

新生活正式展開，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自己來了。

洗衣服、買菜、煮飯，開始成為生活的一部份。

面對未知，有時很新鮮有趣；但同時也必須承擔背後的壓力。

學習放下舊有的成見、舊有的認知，像海綿般去吸收新的事物。

如果凡事再以台灣的角度去看，只會讓自己永遠限於那樣的圈圈、那樣的眼界，並且會多了很多不必要的抱怨與不開心。

在這裡有很多事，無法解釋，只能感受。

莫斯科動物園，離宿舍大約只有十分鐘路程。
不過聽說裡面沒什麼東西......改天要去來看個究竟。

上學必經之地，在莫斯科很容易見到這種史達林風格的建築。
建築高大、雄偉。這樣的風格始於1933年，並於1955年結束。

台北‧莫斯科：七千里的距離，之一。

莫斯科這個城市對我而言仍是陌生的。

但隨著時間流逝，我逐漸去認識他、了解他、接受他。

一個多月了，照理說早該能記錄下這些東西，然而，直到現在，我才有辦法去組織這一個月來的記憶。

上個月初，第一天抵達SVO機場時的遭遇，開啟了我的莫斯科生活。

那天外頭下著大雨，莫斯科比往年都來得冷，儘管通關比上一次迅速許多，但在電話中和司機溝通不良，他說的位置我不知道在哪、我說的他也找不到我。

互打了好多通電話，左等右等，就是找不到那車號。

三個行李箱，外加電腦和背包，在雨中奔波了半個多小時、行李箱還不斷撞來撞去，又冷又起大霧、再加上下雨，心情實在是很差。

最後不知道跑了多久，總算是找到車，沒想到司機大概也不耐煩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偏偏那天莫斯科交通狀況極差，從頭塞到尾，大概開了快兩個小時才到宿舍吧！

當時的心裡不斷在想：「天啊，我到底來到什麼地方？」

中間那棟便是音樂院的學生宿舍

一到宿舍，想當然爾又被門口警衛攔下來。

說了半天才願意讓我進去找管理員辦手續。

管理員和我確定了考試日期、說明要辦的文件，總算順利住進宿舍。

身心俱疲的我好不容易進到房間，當時室友都還沒回來，一個人的第一天，不得不說很累、很想家。

看到有些髒亂、狹小的房間，心冷了一半；澡也沒洗，就爬上會吱吱叫的床睡了。

我的房間

那個星期的莫斯科，陰雨不斷、天空始終是灰的。

隔天早上起來，終於有精神去面對一切。

第一次走路到學校，雖然沒有迷路，卻似乎看見了不久後的冬景：三十五分鐘的雪白色路程，要很小心滑倒。

到了外辦，處了了有些雜亂的手續(簽證、一些表格、文件)，很努力地聽懂一半，但初來乍到實在還沒辦法很順利地溝通，尤其遇上那些專有的字。

柴可夫斯基，永遠在這守護著學校

大概過了兩三天吧！

那之間因為沒有經驗，簽到幾台宿舍的地雷琴，一開始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練那些琴。

最後終於遇上了台灣的學姊，頓時覺得溫暖無比。

雖然很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夠自己處理好，但實際上還是有些困難。

那時因為能不能留下來都還是未知數，沒有鍋碗瓢盆，只能去買超市的一些沙拉和肉來當三餐。

姊姊怕我吃不好，還給了我能泡熱的麥片包，也告訴我很多資訊。

那是來到莫斯科後，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溫度。

那幾天，或應該說在來之前的一個禮拜到考試結束前，心情都起伏不定。

到考試前晚，情緒還有點糟，莫斯科的晚上、台灣的半夜，和台灣老師談了一下，才調適回來。

相較之下，過去的我的確生長在台灣這個大溫室中。

心理再多的預備、再堅強，剛來到這樣的環境，衝擊還是很大。

那種對未來的不確定、對自己的懷疑，始終存在心中。

人生中面對大小考試，絕對沒有一次像今年，如此有壓力。

剛住進來、那幾個不安的夜，到現在都還很深刻。

It was my first week in Moscow.

想念的日子：想念是必然的，但仍要走下去

一個月過去了。
十九年來，終於在莫斯科，體會到想家的感覺。

期待已久的新階段，當真正開始後，興奮的感覺只會愈來愈少，取而代之的是長時間的奮鬥、磨練。
儘管來之前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知道即將要面對的絕對不是美好世界，然而，在台灣待久了，一下子要調適過來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

自以為已經很堅強，實際上卻仍不夠。
「思念﹞」兩個字，時常浮現在腦海裡。
在台灣，能深談的朋友雖不多，但至少隨時都有人能夠傾聽、能夠讓我說說話。
來到這裡，一切全是「一個人」了。
不只是舉目無親，連能談心的朋友都沒有。
遇到太多太多的事，很想講出來、卻找不到人講，這種感覺有時真的好不舒服。
真正的寂寞，原來在這裡。

入秋後的莫斯科，天空總是陰陰的，陽光偶爾才探頭。
心情正也如天氣一般，很少自在地笑。

很誠實地說，我好想念台灣的一切。
想念我的房間，雖小但安靜、自在、溫暖，有鋼琴、很多書、很多CD、很多譜。
想念家人們，天天在一起不覺得有什麼，真正分開才覺得心中好像少了什麼。
想念好朋友，無論在花蓮、在台北，至少彼此永遠能談心、能無壓力地聊天。
想念鋼琴老師，上課的時間如今回想起來是如此溫暖，來之前陪我度過的大崩潰，也讓我今天得以留在莫斯科。
想念學校老師，一路上一直給我不同的啟發、一直關心著我。
想念台灣的食物，當每天必須自己煮飯時，感受尤其深刻。

當好不容易得以一個人獨處時，這些感受便會湧上心頭。
淚水還沒到崩解的程度，有幾次卻也是差點落淚。
也許真的是我還不夠堅強吧！

不過，上天已經待我夠好了，事情最終總是能解決，也讓我不至於迷失自己。
所謂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物質環境並不是很好，但我還是很珍惜現在的所有。
整整六年的時間，要面對的還很多很多，台灣記憶中的人、事、物，會給我力量撐下去。

入冬後，想必一片白色的莫斯科，會更沉默吧！
希望心中總能有小小的火炬，照亮世界、溫暖心靈。